2005年8月26日傍晚,我五个月大,且尚未开始记事,估计也只会喊两句爸爸妈妈。就在我蜷缩在我妈怀里,以哭囔和打鼾度过的那个傍晚,在万千家庭灯火通明的夜色中,无数人摸向老式大屁股电视机的屁股,摁下开关,切至一台正在放映《2005超级女声》总决赛的卫视。在那场耸人听闻、震天撼地的决赛中,在电波阴魂缭绕的互联网中,在尚时年幼的新兴论坛百度贴吧中,数十万网民粉丝摇旗呐喊,鼓瑟吹笙,在各自idol的同名吧中,为自己钟爱的种子选手欢呼拉票——直到尘埃落定,直到一位以中性穿搭选手颖脱另一位中性穿搭与又一位女性穿搭选手而出,从而荣获冠军殊荣。而考量到冠军差强人意的唱功,此事却颇有争议——远远不止于此,狂热的粉丝们火烧连营,蝗虫般挤满网线的每个角落,于是好事者创造出反击的口号:“春哥纯爷们,铁血真汉子……”一时间,恶搞与狂欢的浪潮由此蓬勃进取的论坛发迹,一举灌满整片万维网。而我正无辜地趴倒在东一村27号楼1单元502室客厅的地板上,爬来爬去——直到若干年后,一位曾姓歌手沿几乎一模一样的轨迹声名大噪(甚至连节目名都差不多),而我正坐在姥姥家的摇椅上,捧着一本《植物vs.僵尸通关必胜完全宝典》,干瞪着其中“春哥”“曾哥”的鼎鼎大名,绞尽脑汁推测这指的是哪两株植物。
多年以后,当我回忆起自己的小家接入无线局域网络(WLAN, Wireless Local Area Networks)的历史性的一天时,我已在互联网沉默的双目下行走了十余年的光阴。我所谓『网上冲浪』的历程伙同现实生活中经历的点滴日夜,如一明一暗的故事线,塑造着如今对着手机键盘点手指的这一人物。这令人追忆某一天,我在奶奶家用姐姐的笔记本,完成着《赛尔号2:约瑟传说》中可获得若干钻石的稀有活动任务;又催人嘴角上扬,想起三年级时,我窝在被窝中,疯狂搜索着保卫萝卜的通关视频;也发人忌惮,2015年许,在百度贴吧烽烟缭绕的某个角落,我被挂了几百楼的nmsl(原格式为:@$(我的贴吧昵称) 你妈死了哈哈哈),彼时我四年级,这是我第一次面对如此纯粹的恶意。在彼时我接触的脏话中,例如经典口头语三剑客中,『我日』是后来跟五年级的同桌学来的,『我擦』貌似是从我哥那学来的,『我草』则帅了,疑似是无师自通。这类攻击敌方亲属的语法则是闻所未闻——不过也有一好处,我从此对来自网络世界的恶毒脱敏。此乃题外话,这当然只是我在互联网露出的小小一方蛛丝马迹。在更多时刻,我化身高风亮节的正义圣斗士,或是茹毛饮血的怒目狂战士:如此魔怔的角色扮演(Cosplay)无时无刻不在这虚浮于人世之上的虚拟世界中上演——我们将对素未谋面的uu们倾吐爱意、强词夺理、或是草他妈比;除此之外,我都不好意思写入本文,甚至还有更多更加晦暗或光明的选择供我们拿取,如同挑选趁手的兵器,在信息流的荒原大开杀戒。